从麦克斯韦的妖看央行数字货币设计

编者按:当时代发展到达某个历史拐点,面对全球经济持续低迷的现状,我们急需一只“上帝之手”,庇护经济重新踏上迅猛发展的道路。要找到这只神秘的“上帝之手”实属不易,但随着加密数字货币的出现,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数字货币会是这只手吗?它能够有效调控货币政策,避免经济危机发生吗?本期腾研识者吴非将继续用物理学四大神兽典故推演央行的数字货币设计,揭开数字货币的神秘面纱。

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曾写道:“当人们谋求自身利益时,无形的手会引导社会走向繁荣”。正如他所预期的那样,近现代世界,市场经济在这只“无形的手”的庇护下持续繁荣了近两百多年的时间。彼时彼刻,人们曾经乐观地反问:经济的发展难道会有尽头吗?

然而,当时间踏入千禧年之后,一切似乎走到了尽头。2008年经济危机,让全世界的繁荣景象戛然而止,曾经经济发展的火车头,要么陷入债务泥潭,要么经济持续低迷,而曾经被赞誉有加的新兴经济体,也因为老龄化、内需不足、环境保护等问题出现后续增长乏力的情况。

经济危机过后,各国普遍采取了量化宽松的政策,然而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面临着全球经济低迷的局势,曾经无往而不利的凯恩斯主义终于黔驴技穷。

是的,经济的发展确实迎来了历史拐点,我们可能不得不面对一个经济长期停滞(Secular Stagnation)的世界。面临困顿的今天,急需一双曾经的“上帝之手”,庇护全球经济重新踏上发展的道路。但要找到这只神秘的上帝之手,需要我们在经济学特别是货币学理论方面有重大突破。遗憾的是,对货币的研究虽然是显学,但在现实中却又是一个生僻的领域,我们在此领域并未有更多的建树,几十年来一直裹足不前。

但经济危机的频繁发生,以及加密数字货币的出现,重新燃起了人们对这一领域研究兴趣。未来如果推出央行的数字货币,是否就能够找到预测经济危机的办法?是否能够有效调控货币政策,避免经济危机的发生?它会不会是我们苦苦寻觅的“上帝之手”呢?

解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来先看一下曾给科学界带来无比头疼问题和麻烦的另外一只神兽“麦克斯韦的妖”:

麦克斯韦的妖

麦克斯韦妖(Maxwell’s demon),是一个假想出来的妖精,它能探测并控制单个分子的运动,于1871年由英国物理学家麦克斯韦提出,后者的目的是为了以此说明违反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可能性。

一个绝热容器被分成相等的两格,中间是由“妖怪”之手控制的一扇小“门”,容器中的空气分子做无规则热运动时会向门上撞击,“门”可以选择性地将速度较快的分子放入一格,而把较慢的分子放入另一格,这样,其中的一格就会比另外一格温度高,可以利用此温差,驱动热机做功,一个神奇永动机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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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在于,利用这个妖怪之手,真的可能产生永动机吗?这只想象中的妖怪曾令物理学家们伤透了脑筋,长期以来争论不休。直到上世纪50年代,法国物理学家布里渊用信息论驱逐了这只妖魔,捍卫了热力学第二定律的正确性:

由于容器是密闭的孤立系统,妖怪处于绝对黑体中,它是不可能看清任何东西的,当然也就无法分辨分子运动的速度和方向,系统只能继续处于原来的平衡态中。除非外面提供光亮,它才有可能看清楚并正确控制阀门,从而增加系统的有序性并使熵减少,但这种有能量输入的系统就不再是孤立系统了,当然就不再适用于热力学第二定律了。

这只怪兽的驯服,意味着热力学中的“上帝之手”是不存在的,想获得一个能够一劳永逸解决能源问题、帮人类持续做功的第二类永动机也是不存在的

在经济学界,寻找货币调控,追求货币与信用实现完美平衡的坎坷荆棘路上,不乏创新而另类的观点——其中之一便是哈耶克成书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货币的非国家化》,提出货币不应该由国家或者央行控制,而是让其处于自由市场竞争中。这在当时的确是大胆而惊骇世俗的猜想,而以比特币为首的加密数字货币推出后,这部哈耶克的晚年著作因其部分主张和信条符合数字货币与现实世界结合以及货币的非国家化理念,受到数字货币拥趸们如同“圣经”般的盛赞。

与央行的数字货币相反,哈耶克主张的是另外一条独辟蹊径的、由自由市场竞争之手来决定发行的货币之路。这难道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上帝之手”吗?事实远比想象要复杂,还不能轻易下结论。

货币的非国家化与数字货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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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央行本来具有独立性,但实际的情况是,尽管程度有所不同,但几乎所有的政府都干预央行的货币政策与独立运营。基于此,哈耶克在《货币的非国家化》这本著作中,提出了一些创新而大胆的理论,颠覆了正统的货币制度观点。

哈耶克认为,国家发行货币弊大于利,只要拥有绝对的权威垄断权,国家就一定会有货币超发的冲动,要么是假以刺激经济为目的的主动行为,要么为了解决财政赤字问题而进行的必然选择。因此在垄断的货币发行下,通货膨胀就如同瘾君子要吸毒一样不可避免,更重要的是它会让经济陷入周期性的衰退与繁荣。

哈耶克所主张的是,在一般的商品市场,市场化的自由竞争最有效率,并将会带来繁荣,那在货币市场领域为什么不能引入市场竞争呢?因此他主张废除中央银行制度,允许私人机构(银行)自由发行货币,并引入市场竞争机制,从而推动优胜劣汰——“作恶者”(超发货币者)会受到市场机制的惩罚而离场,而合规者受到市场的青睐而获胜,在这个过程中一定会涌现最好的货币群

而每种货币,需要选择一篮子有代表性的多种商品的价值作为锚点,加权取其均值后,决定货币的价格以及与其它货币兑换的汇率。这是一个动态过程,由于不同地区、不同国家发展不均衡,商品价值并非一成不变,需要实时进行调整以适应这种变化。一篮子商品的选择亦有其规则,必须是多种门类的多个商品,以避免某个商品价格变化导致整个货币价值的大幅波动。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说,种类越多、数量越多,价值的评估越准确;同时还要兼具有代表性,以更好的体现价格变化。从大宗商品,到生产所需的原材料,以及最终的消费品,都是可期进行评估的标的物。

问题在于,加密数字货币拥趸们很多情况下是在断章取义,哈耶克的主张与加密数字货币所倡导的并不一致,两者也仅在非国家化和自由竞争两个维度有相通之处。哈耶克的非国家货币还是需要与现实商品,或者说和社会财富做价值锚定,而加密数字货币采用挖矿的形式来获得货币,不以任何资产做对照;另外,哈耶克的非国家货币没有上限约定,而加密数字货币往往有一定的发行上限(例如比特币为2100万枚),换言之,加密数字货币是某种意义上的通缩型“货币”;而在信用和货币的派生方面,两者也截然不同,这也导致了两者属于不同性质的“货币”,哈耶克的货币仍然是通过银行来派生的、传统的信用货币,而加密数字“货币”更类似于黄金,属于商品“货币”。除此之外,哈耶克所倡导的货币仍然需要与社会总财富相对应,货币的供应量会随着经济的增长而增加,因此哈耶克的货币是“内生”的,而加密数字货币不存在“内在”的信用发生关系,其信用是数学为基础的外在信用,和经济体内各个鲜活的主体信用无关,因此算是一种“外生”型的“货币”。

回到哈耶克的非国家化的货币的议题,看似美好的货币形态是否真的能兑现呢?市场之手会是那只“上帝之手”吗?

即便是哈耶克自己也承认,货币的非国家化在理论层面和技术细节层面还有很多未解议题,需要进一步研究和实践。笔者曾对货币的派生进行详细论述,并对央行存款准备金的意义和作用也做了详细的解释:如果央行不存在,非国家化的货币将难以规避风险;寄生银行派生货币如果不受控制,会对被寄生的银行货币产生持续而不可逆的损害。

另外,一篮子商品如何选择?选择多少门类?每个门类选择多少商品才符合统计学上的商品价值的意义?哈耶克所选择的商品门类更多的是基于动产,例如:工业原材料、日用商品、半成品等,但是否需要纳入不动产和无形资产,这些无疑都需要大规模社会实践去检验。

此外,竞争所引起的垄断如何避免?商品市场可以引入反垄断法,但这无疑很难适用于货币自由竞争的市场。普通商品具有一定的抗性,小众商品如果能够满足某种人们某种需求或价值就有存在和生存的空间,而货币则不同,出于趋利避害的心理,人们更倾向于选择大品牌、发行量更大、更加可靠的货币,小币种很难有生存空间。新货币很难像商品那样主打差异性和新颖性来获得市场,所以新入市的小币种很难获得用户认可。除此之外,“作恶的货币”如果退市,其退出机制怎样的,无疑也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因此,哈耶克所倡导的货币非国家化至今还没有任何能够让其施展的试验田,至少目前来看,他所倡导的方向还遥不可期。笔者认为,哈耶克依然没有解决货币供给及信贷扩张中弹性过高的问题,它也绝非那只可以一劳永逸解决经济问题的“上帝之手”。

虽然不是那只“上帝的手”,但哈耶克的主张是否就完全没有丝毫价值了呢?显然不是,答案就在于最近逐渐在区块链应用领域崭露头角的所谓“资产数字化”或“商品数字化”趋势。

资产数字化与数字货币

海曼·明斯基曾说:“如果货币是债务,显然每个人都可以创造货币,只是问题在于是否会被接纳”。明斯基从债务的角度将货币划分为三个层次:顶部是由中央银行发行的基础货币,也被认为是中央政府的负债,对私人部门持有者来讲是安全性最高的流动性资产;第二层是广义货币,即银行存款,这是银行的负债,是非银行部门比如企业和个人的流动性资产;第三层是非银行部门(企业和个人)的负债,在一定范围内、一定条件下也可以作为支付手段,比如企业的商业承兑汇票或供应链金融中的白条,可以流转或用于上游供货商的支付,再比如针对C端有京东白条这样以个人信用作为支持的支付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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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斯基的阐述来看,最基本的层面其实是企业或个人的债务,表现形式可以是借据、白条、商业票据等。如果从更加广义的范围来看,加密数字货币出现后,区块链技术中所倡导的通证经济学,更加泛化了对数字资产的定义,任何具有商业价值和交换价值的东西都可以是资产,其对象可以是股权、债券、票据、有形商品、无形资产、数据或信息等,而这些资产通过某种形式的确权,实现了链下资产与链上资产的对应关系。

我们在实施或验证的区块链项目中已经看出以上端倪,但目前尚有很多亟待解决的困难和问题。难点在于法律上的明确定义和规范,以及中介机构或者权威机构能否在确权中起到背书的作用,即做到链上与链下信用的核实和对接等等。但无论如何,这场大规模社会实践如同射出的箭般不可逆转,未来是否会取得成功,还须拭目以待。

如果说商品的数字化解决了现实生活中基于融资部分的需求的话,关于借贷部分,仍然是悬而未决的议题。加密数字货币的拥趸们,希望通过资产的数字化来加速资产或货币的流动性,从而替代商业银行的借贷,这种思路是否可行呢?或言之,资产数字化所产生的通证(Token)是否能替代现有的信用货币呢?笔者的看法很悲观:从博弈论和信息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至少这在目前和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不可行的。

通证背后所对应的商品以及交易本身,都存在着很强的信息不对称。信息的不对称有两个维度,一个是内容维度(即信息的缺失或失真),另外一个是时间维度(即信息获得的时间差),无论在信贷市场、融资市场,还是在交易环节,这两种不对称性的存在都不可避免。

这种不对称性导致了逆向选择以及道德上的风险,而传统的金融中介机构(如商业银行、投资银行、信托公司)的存在,就是为了降低这样的不对称性。金融中介机构最为核心的能力之一便是风险控制,风控的目标就是尽量降低信息的不对称性,并在给定信息结构上做出最优的契约安排。而信用货币的出现,就是为了解决信贷中借与贷在空间和在时间上的耦合,分离借款人与贷款人的强关联,便利借贷与融资市场。因此,商业银行和信用货币的出现显然是金融市场历史的必然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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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现代金融看作一个系统的话,核心的三要素便是金融、科技及产业,而作为上层建筑的货币,是现代金融行业的血液与中枢神经,四者的背后是所有经济活动赖以生存的前提——信用。纵观整个金融发展史,我们可以看到科技虽然分别与产业、金融和货币有相关性,但都在各自的发展道路上前行,而货币与金融的结合一直是难题,数字货币的出现,让科技真正成为粘合剂,从而成为其它三者的纽带,并使信用的穿透成为了可能,因此具有了划时代的意义:数字货币前时代与数字货币后时代

最终的结论

那只让我们无往而不利的上帝之手到底存在吗?如果那只上帝的手存在,会是央行的数字货币还是哈耶克所倡导的货币呢?

在笔者看来,这只全能的“手”,正如物理世界中的麦克斯韦妖之手一样,是不存在的。我们想获得经济发展引擎中的“永动机”,无需付出任何代价而又一劳永逸的解决现有经济问题的努力,一定是徒劳无获的。

原因的核心就在于经济的发展是否有疆界这一问题,这也呼应了本文开篇所述:

如果有边界,我们必然受限于所处的外部环境。实际上已经有众多的经济学家给出了答案,这取决于我们所能够掌控的资源,在资源给定并且某些资源是不可再生的前提下,实际上我们所能发展的上限存在天花板。纵观整个人类史,进入有文字以来的文明史后,人类之所以能够保持几千年来经济长盛不衰及蓬勃发展,是因为这个天花板相对应人类来说一直足够高,科技的发展、技术的进步可以不断地将经济领地向前拓展。但如今的情况是,我们终于来到了十字路口,人口已经膨胀至75亿多,资源边界瓶颈终于清晰可见了,看似无所不能促进经济发展“上帝之手”最将终无计可施、后继乏力。

即便没有边界,我们依然不能获得经济界的“麦克斯韦妖”,原因就在于经济系统和麦克斯韦妖所处的热力学世界一样,是一种混沌系统,微观经济环境中的个体随机变化,必定是央行鞭长莫及之所在,而众多的微观个体“运动”又决定了宏观系统的走向,央行的数字货币必然不能扮演全能的“神”而存在。

虽然不存在着“上帝之手”,但我们需要对未来充满期望。原因在于,通过新的手段我们可以拓展边界,面对天花板,我们依然能够通过充分挖掘潜力,实现运用效率和利用率的提升。

现实困境与数字货币的作用

在货币金字塔最基层的私人信用体系中,我们可以看到,企业债券、数字资产、企业股票在未来都可数字化,成为某种意义上的通证(Token),虽然它们显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货币,也不具有弹性供给、派生货币的能力,但和今天的企业债券、银行票据、公司股票相比,不是更具有流动性和交易性了吗?

在区块链技术出现之前,虽然已经有了股票、债券、票据、大宗商品等品类的数字化交易,但其种类和数量都极为有限。而通过区块链技术,未来有可能实现资产领域的另一场长尾效应变革,让资本运作的成本更低、资金流通的速率更快、资产交易的方式更加便捷。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类第三层“功能残缺”的私人信用“货币”,不就是哈耶克所倡导的竞争型货币的某种层面上的实现吗?

哈耶克也承认在他的理论中,还有很多尚待解决的结构性问题,这些问题也一直困扰着哈耶克的拥趸们。如果哈耶克在世,一定不会预料到今天所出现的异彩纷呈的局面,也不会预料到技术的进步带来如此大的跨越。这些竞争型的数字“资产”,如果能够克服法律风险、进入流通领域,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通过市场的手段来促进货币的优胜劣汰。

而央行的数字货币又有哪些价值和意义呢?其主要目的在于让货币的发行与管理更加具像化。央行如何做到货币发行的具象化,我们将在下一篇文章《从薛定谔的猫看央行数字货币设计》中进行介绍。现有的加密数字货币大多采用UTXO的模型,未来央行可以借鉴这一模式,便于追踪到每一笔款项的走向,大大加强金融监管,不仅使防范洗钱、金融诈骗更加便利,更让影子银行、地下金融无所遁形。

具像化的好处还在于让近年来兴起的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在货币管理中有了用武之地,央行从此对金融的宏观调控有了更加可靠的真实数据依据,这无疑对金融和宏观经济更加有利。利用数字货币,央行对经济的调控作用可以发挥到极致。欧洲央行为了刺激经济,将利率降到零但提振效果依然不佳,未来通过央行数字货币不仅可以随时动态灵活地调整利率,而更有可能助力负利率实施,实现最佳的传导效果,从而更好应对通缩型经济衰退。

因此结论是,如果推出数字货币,从货币金字塔的结构来看,毫无疑问央行的数字货币将作为主导货币成为流通中的主要手段,而在最底层的私人信用层面,会在一些国家或地区,出现类似哈耶克所倡导的存在竞争关系的私人信用“货币”的局面,同时这对上层建筑也将产生巨大的变革影响和推动作用。至于谁是谁非,如何保持合作与竞争关系,还有待未来的实践去检验。须知货币其实不应该追求静态的稳定性,实际上也无法做到静态的稳定,如果把整个经济系统看作是一个混沌系的话,我们只能去追求动态的平衡,这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

凡人皆有一死,货币也不例外。货币从投放,到流通,渗透到社会中每一个环节,再到最后的回笼,实现了整个生命周期的全过程。央行的数字货币亦不能免俗,也需要走过同样的历程。但生与死的界限在哪里呢?有的猫死了,其实它还活着;有的猫虽然还活着,可是它却已经死了,亦生亦死,这就是诡异的量子世界观。在数字货币时代是否也存在着这样奇异的叠加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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